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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跨代继承是一个复杂的领域，通常需要综合考虑多种工具和策略，以实现资产管理、风险分散和财富传承的最佳方式。在前几期的文章中，我们为大家介绍了家族跨代继承的工具，包括遗嘱、保险、信托、PPLI，这些工具可以在家族财富规划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是，一般情况下，家族会根据其财务状况、目标和需求来选择合适的工具和策略。有时，家族会采用多种工具的组合，以达到更全面的财富管理和传承目标，同时这种多工具结合还有助于分散风险，减少意外事件的影响。今天，我们将通过典型案例来分析这些工具在家族跨代继承中的关键作用。

一、张兰家族信托被“击穿”，2亿保单资产得以保全

2022年11月，张兰的离岸家族信托被击穿，新加坡最高法院同意了CVC提出的任命接管人的申请。随后，张兰提起上诉。然而前段时间，新加坡最高法院做出了终审判决，驳回了张兰的上诉。这意味着，在与CVC进行多轮诉讼后，张兰最终败诉，她的家族信托所在的离岸银行账户将由债权人CVC接管。

此外，张兰和她的离岸信托壳公司SETL还需承担合计3.5万美元的诉讼费用。另外，在2019年的诉讼中，张兰败诉，被裁定欠CVC基金1.4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8亿）以及相应的利息。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张兰的信托中的大部分资产被接管，但最终价值3000万美元的人寿保险得以保全。

二、张兰家族信托被“击穿”事件原委

首先，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这件事情的原委。

张兰于2000年创建了俏江南品牌餐厅，为了实现上市梦想，俏江南在2008年接受了鼎晖创投2亿元人民币的投资。然而，直到2011年，俏江南才尝试冲刺A股上市，但未成功，随后又试图在香港上市，也未能成功。

因为当初俏江南与鼎晖签署了对赌协议，鼎晖要求张兰高价回购股份，但张兰无法履约。直到2014年，欧洲私募股权公司CVC基金收购了俏江南82.7%的股权，成为俏江南实际控制人，而张兰持股比例降至13.8%的股份继续担任实际管理者，员工持股为3.5%。自此，鼎辉资本如愿退出。

同年（2014年），CVC基金支付了大约2.5亿美元（约16亿人民币）给张兰的银行账户以完成收购。

为了实现财产保全和继承规划，张兰于2014年成立了家族信托壳公司SELT（Success Elegant Trading Limited），并向其注资了1.42亿美元。SELT在瑞士信贷和德意志银行各自开设了银行账户，在收到CVC的款项后，张兰将1.42亿美元现金和证券迅速转移至SELT在瑞士信贷的账户，并将0.85亿美元转移到SELT在德意志银行的账户。同时，她还成立了离岸家族信托—The Success Elegant Trust，将SELT的资产全部装入信托，受益人为她的儿子汪小菲及其子女，托管人为亚洲信托（Asia Trust Limited）。

由于CVC基金使用借款资金收购俏江南，面临银团贷款的压力，因此在2015年，CVC将俏江南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了香港保华有限公司，张兰也失去了在俏江南的少数股权。2015年7月，CVC的委派代表和张兰不再担任俏江南董事会成员，张兰完全失去了对俏江南的控制。

随后，CVC集团与张兰女士之间的矛盾逐步升级，CVC集团认为其在收购俏江南的资产时，张兰女士存在欺诈性虚假陈述的行为，并且在对公司进行经营管理时存在不适当的管理行为，导致了公司的损失，并因此对张兰女士提起了仲裁。

2015年3月，CVC通过香港和新加坡法院获得了针对张兰的财产冻结令，冻结了SELT名下的两个银行账户，原因是CVC认为支付给俏江南的大笔款项的去向不明。CVC首先在香港法院获得了这一判决的支持，然后将追债目标对准了张兰的家族信托。尽管债权人通常无法追讨家族信托中的资产，但CVC成功地发现了其中的漏洞，认为家族信托的实际受益人和实际资产所有人可能是张兰。随后，CVC前往新加坡，针对张兰家族信托结构中的两个银行账户提起上诉，要求张兰偿还欠款。根据报道，截至目前，SELT在瑞士信贷银行和德意志银行的账户中分别拥有约0.22亿美元和0.33亿美元的资产。

2019年4月，张兰女士在仲裁案件中败诉，被裁定支付CVC集团1.42亿美元（约合9.8亿人民币）及其利息。然而，“身无分文”的张兰无法向CVC公司进行赔付。为了追讨这笔欠款，CVC瞄准了张兰的离岸账户及离岸家族信托。

CVC收集了该信托的7笔转账信息，所有这些转账都是由张兰指示的。在2014年至2015年期间，张兰在没有证据显示受托人发出指令的情况下，从SELT的瑞信银行账户向外转账7笔资金，其中3笔转给了汪小菲，4笔转到了张兰的个人账户。有几笔转账张兰表示无法回忆用途，但法官不接受这个解释，认为不记得数百万美元转账的用途是不合理的。这些转账直接证明了张兰实际上对信托资产拥有绝对控制权，而不是在信托设立时由汪小菲控制和受益。

新加坡最高法院审理了CVC提出的接管人任命申请，并于2022年11月2日作出判决，认定由于张兰操作不当，家族信托被法院判定为个人资产（SETL的两个银行账户资金由张兰本人实际拥有（beneficially owns）），要求用于还债，同时，新加坡高等法院同意了CVC旗下公司LDV对银行账户任命接管人的申请。这意味着，张兰的债权人将有权对该等资金进行追索。

然而，其中的2张离岸保单未被执行，因为新加坡最高法院判定，向两家人寿保险公司支付的保费没有证据表明不是用于保障汪小菲的利益。

与前面7笔转账不同的是，用于支付保费的三笔转账：2015.3.3分别转出990万美元和604万美元两笔保费到宏利人寿保险账户、2015.3.4转出1488万美元到全美人寿保险账户，合计3000多万美金、约合2亿+人民币的保费，在程序上非常完备。

张兰的家族信托壳公司STEL也出示了汪小菲2015.2.13发出的，指示亚洲信托（Asia trust）投保3张Manulife《宏利保险保单》、投保1张Transamerica全美人寿保单的信函，并指定STEL是每张保单的唯一拥有者和唯一受益人。

对此，新加坡最高法院判定，向宏利和全美人寿支付的保费，没有证据表明这些交易不是用来保证汪小菲的利益的，所以没有认可CVC的追偿，2亿+人民币保费得以保全。

需要值得注意的是，这三笔支付保费的转账发生在香港法院发布资产冻结令的几天内：

2015年2月26日：香港法院发布了对张兰的资产冻结令；

2015年2月27日：CVC通过面谈告知张兰资产冻结令的情况；

2015年3月3日和3月4日：张兰从SELT的德意志银行账户中转出了总共3000多万美元的资金，用于支付宏利和全美人寿的保费。

在资产冻结令即将生效的紧急情况下，张兰选择将资金用于购买保险，2亿+的资产成功得以保存。

三、张兰的家族信托为何被“击穿”

我们都知道，家族信托可以帮助委托人隔离风险，并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由于企业经营风险、婚姻风险等问题导致的家族财产分割问题。家族信托通常通过将财产置于独立的信托实体之下，由受托人进行管理，这有助于保护财产免受债务、离婚、债权人等方面的风险，家族信托也因其风险隔离功能而备受高净值客户群体青睐。

然而，张兰的离岸家族信托为何未能实现这一“风险隔离”功能呢？

根据新加坡高等法院的裁决，法官认定张兰实际上是家族信托中资金的实际权利人，这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①在家族信托成立之后，张兰仍可自由地从银行账户为自己转账；

②在接到中国香港冻结令通知和新加坡冻结令之前，张兰急于将家族信托项下的资金转出，判决书使用了“apparent unfettered operation”这一词汇，具体证据包括：

A.2014年9月和2015年2月，张兰两次未明示原因，直接要求瑞士信贷银行分别转移300万美元;

B.2014年11月26日，德意志银行账户有一笔资金转出，最终被追溯到张兰用于购买纽约的公寓（CVC已经拿着仲裁裁决到美国申请承认并执行这套房产，并在2023年3月3日获得法院判决）；

③张兰的代理人在向家族信托项下资金所在银行发送的邮件中明确提到，家族信托项下的相关银行账户为张兰所有，并要求“被及时告知账户资产的变化"。

这些事实表明，在家族信托存续期间，张兰保持了对信托利益分配的绝对控制权，使得家族信托的结构实际上没有发挥作用。尽管财产表面上被移至信托名下，但实际上仍属于张兰个人。从信托法的角度来看，为了维持信托资产的独立性和安全性，委托人必须放弃所有控制权，即全权委托信托。因此，新加坡高等法院认为，尽管资金在家族信托名下，但张兰仍然是这些资金的实际权利人，她设立这个家族信托的目的是为了规避债权人对她名下财产的执行或索赔。

张兰的家族信托被“击穿”而未能发挥资产隔离功能的主要原因是，在设立后，她仍然保持了对家族信托的绝对控制权，这导致在英美法系下，法院认定该家族信托实际上是她个人财产。

而要使一个家族信托有效发挥功能，必须确保资产真正独立，委托人在将财产转移到信托后，不能再对其拥有控制权，这意味着信托财产独立于委托人、受托人和受益人各自的个人财产。即使委托人、受托人或受益人陷入财务困境，信托财产也不会受到债权人的攻击，无法被法院采取财产保全或其他执行措施。

对于一个有效设立的家族信托，其应当具备资产隔离的功能，即委托人通过家族信托将其财产转为信托财产后，信托财产将独立于委托人、受托人及受益人各自的固有财产。因此，即便委托人或受托人或受益人自身出现偿债不能的情况，信托财产也不属于其责任财产，债权人无权申请法院直接对信托财产采取财产保全措施或其他执行措施。

然而，如果在法律设计层面，委托人保留了太多对信托财产的控制权，导致信托财产可以被委托人自由支配，那么家族信托被认为是“击穿”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因为，信托的核心概念是将财产或资产转移给受托人，以便以受托人的管理和控制为目的，通常是为了受益人的利益。如果家族信托的设计允许委托人过多地干预或支配信托财产，这可能导致信托被法院视为无效，因为它未能实现其预期的目的。

此外，在实际操作层面，即使委托人在表面上没有保留太多权利，如果受托人在执行委托人的指示时缺乏独立性，完全按照委托人的要求行事，而不考虑受益人的权益，这可能被视为虚假信托。因为，信托的关键特征之一是受托人的独立性和义务，如果这被破坏，信托的合法性和资产保护功能可能会受到质疑。

四、从张兰家族信托案例学到的经验教训：设立家族信托如何避雷？

1.明确设立信托的目的和合法性

高净值人群在考虑设立家族信托时，首先应明确信托的设立目的，确保它是合法的、合规的，并能够合法地管理财富。设立家族信托应该是为了财富保护、资产传承等合法目的，而不是逃避债务或诉讼。

如果已经存在潜在的法律诉讼或破产风险，后期设立家族信托可能被视为意图逃避债权人的追索，这种情况下，法院可能会认定信托无效，从而使信托失去其隔离资产和传承家族财富的功能。

2.重视资产交付手续

张兰家族信托案例突显了一个新的风险，即在英美法系法域内处理复合资产信托时需要格外重视资产转让手续。在设立复合资产信托时，特别是涉及跨国法域的情况下，要确保资产的所有权转移是合法有效的。法律体系可能不同，需要仔细审查并遵守相应的法规。

在张兰家族信托案例中，张兰辩称公司股份的转让会自动导致公司名下的银行账户权益的转移，但英美法系并不如此解释。根据英美法律，复合资产信托中的资产转让必须以有效的书面形式呈现，并由合法代理人签字确认。

3.遵守信托文件 合理分配信托管理权力

委托人在家族信托的运作中不应违反信托文件的规定，以免剥夺受托人的独立权力，使信托失去隔离资产的功能。委托人应意识到，只有当信托财产能够独立运作时，才能真正实现风险隔离。

在张兰家族信托的案例中，由于其对财产有干预行为，新加坡高等法院便指出，张兰为SETL名下瑞士信贷银行德意志银行账户的实际控制人，而未认定上述账户的资金为家族信托的资产。

委托人应根据信托类型明智地配置各方的权利和责任，在信托文件中合理分配信托管理权力，确保受托人有足够的独立性来管理信托财产，委托人可以在信托文件中约定一定程度的权力保留，但要注意不要过度控制，以免法院认定信托为虚假信托，过度保留权力可能被视为委托人缺乏真正的信托意愿。此外，不应将信托财产分配给信托受益人之外的人。

需要注意的是，一些离岸信托公司为吸引客户可能会提供过度的控制权或让委托人保留过多权力，这可能导致信托的无效。因此，委托人可以在信托文件中约定保留一定的权力，但应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过多的权力保留可能被法院视为虚假信托。

4.及早规划家族信托

最好在财务状况良好的情况下，尽早规划家族信托，以确保其合法性和有效性。避免在面临诉讼或破产风险等问题后才匆忙设立信托，这可能会引起法院对信托设立目的的怀疑。

5.合理安排信托设立时间

法院通常会考虑信托的设立时间来判断委托人的动机是否合法，如果信托在出现债务问题后才设立，法院可能会认为委托人有恶意逃避债务的意图。因此，要根据资产类型、规模、所在地以及委托人的需求提前规划信托设立时间，以合法合规的方式布局资产。

6.选择专业中介机构

选择设立家族信托的中介机构时，务必慎重选择专业、有经验的机构，以确保所有法律和手续都得到妥善处理，从而降低法律风险。专业、有经验的机构了解英美法系的信托法规，能够提供专业的法律建议和操作指导。不要轻信不专业的中介机构，以免面临风险。

设立家族信托是一项复杂的法律安排，需要慎重考虑和专业指导，明确合法目的、及早规划、合理分配权力和选择专业、有经验的机构是高净值人士设立家族信托时应采取的关键步骤。这些措施可以帮助确保信托的合法性、合规性，并最大程度地发挥其财富管理和风险隔离功能。如果您有设立家族信托的需要，您可以扫描下方二维码咨询金阁顿专业顾问。金阁顿专业顾问可以帮您制定个性化的信托计划，根据您的财务目标和家族需求，确保信托合法合规，并提供专业的财富管理建议，以最大程度地实现财富保值增值和风险隔离。金阁顿的专家团队将为您提供全面的法律和财务指导，确保您的家族信托是一个可持续、安全和有效的财富传承工具。

下一期的文章，我们将会深入探讨为何张兰的海外保单得以保全，以及保险是如何成功隔离债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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